让我学着心疼你

爸过世那年，我三岁，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。自然，妈对我说过的话，我大多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。很好记得的一句话是，那年年关，妈当着我和大哥的面说：“辉儿，你是大哥，爸爸不在了，你就得学着心疼弟弟，处处让着他，保护着他，不能让他受人欺负。”本来母亲就这么一说，我并没有放在心上，但是比我长两岁的大哥却当真了，此后，在我面前处处以大哥自居，只要我不服管，就拿妈的话来说服我。大哥复述妈的话的时候，一脸严肃认真，还挺了挺胸膛，扬起了头，这样一来，妈说的这句话，我是不记住都不行啊。　　　　我从小体弱多病，常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负。但从那以后，大哥总在我被人欺负的一刹那意外出现了，于是欺负我的人被大哥掀翻在地，灰头土脸地溜走了。我问大哥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被人欺负啊？”大哥“嘿嘿”一笑：“我也是恰巧路过哦。”听了大哥的话，我就信了，我就学着大哥的样子，挺直了腰板，不再担心有人欺负我了。　　　　当然，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地“巧遇”大哥，我还被人打了。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，我急着上厕所，于是走得有些快，一不小心就和对面走来的大同学撞上了。因为我真的快憋不住了，来不及说“抱歉”就跑开了。当我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时候，大同学就等在了路口，狠狠地教训了我。毕竟他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，个头比我高，身板也比我壮实，我自然没有还手之力，只有挨打的份。放学时，大哥拦住了大同学，约在一块红薯地里和他“火拼”。大哥把他按在红薯地里，用破布鞋抽他，把他的腿抽出了血印。当然，大哥也付出了代价，右手一根手指被扭脱臼了，不仅肿了起来，还钻心地疼痛不已。　　　　那天，我吓得哇哇大哭，急着要去找妈。但是大哥坚决不允许我去找妈，他说，我们没有了爸，妈每天干活已经够累了，我们得为妈分忧才是。再往后说，大哥就搬出了妈的话，说他必须听妈的话，学着心疼我、保护我。就这样，我们把“火拼”的事情瞒下来，大哥还忍着剧烈的疼痛，使劲甩手，让手指复位。因为怕妈看出什么端倪，晚上回到家，大哥端着晚饭，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把晚饭解决了，吃完晚饭，就匆匆地跑进了卧房，假装很累，缩进了被窝。这事就这样瞒过了妈，直到现在妈都还蒙在鼓里呢。　　　　当我上初中的时候，成绩优秀，常常能拿全校*一。妈看着我的成绩单笑了，深深浅浅的皱纹都笑成了美丽的花骨朵儿。可妈也愁了，妈一个人累死累活也赚不来两个儿子的学费。在我上初三的时候，大哥主动辍学了，他决定养几头黑山羊换钱，为妈分担忧愁，也让我安心读书。我觉得这事不妥，妈也觉得不妥，但大哥意已决，无论我和妈说什么他都不听。新的学期开学了，我背着行囊去上学了，大哥向我使劲挥手，然后转身向山里的羊圈走去，那一刻，我的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。其实，大哥的成绩也很优秀，他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。依他的成绩考上县一中是没有问题的，但，他更知道，他是家里的长子，长兄如父啊！　　　　后来，我考上了中专学校，毕业后南下去了深圳，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。这时候，大哥则和村里的年轻人去了邻县的小煤窑上班。就在我们以为好日子即将来临的时候，大哥在上班的时候被煤窑里的落石砸中了腰，落下了终身残疾，要拄着双拐才能行走。　　　　去年春节，因为没有买到回家的火车票，我便决定在深圳过年。本以为这个年会过得孤单，却不料，大年三十那天，大哥和妈从家乡赶来和我一起过年。看着大哥拄着拐，一瘸一拐地在家里忙碌着，我说：“大哥，你歇歇，让我和妈来就好了。”大哥摆摆手，看着我，说：“你咋忘了，妈说过，爸爸不在了，我就得学着心疼你。”妈听了，背过脸去，偷偷擦掉眼里的泪水，想说些什么，但没有说出来。　　　　其实，我知道，妈当初为了不让我们惹是生非，才说出那样的话。没有想到，大哥因此一夜长大，变成了我的“父亲”，变成了一家之长。　　　　作者：朱钟洋；笔名：布衣粗食